坏天气让伦敦交通业出奇的紧俏，街上，一辆辆载着客人的马车驶过，甚至偶尔会形成拥堵。
车轮将泥水绞得飞溅。
马车夫谨慎操纵着车子，躲开各种障碍，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上奔驰，且尽力保证客人的乘车体验。
至少陆离觉得平稳。
有时候，遇到堵车，他们两人也会简单聊上几句，自称约翰的年轻人感慨道：“听老人说，五六十年前，那个市场可不太平，远没有现在那种繁华。”
“在那些不起眼的街道下，存在多个，由复杂地道形成的地窖，全是异教会所。”
“用来操办伤风败俗的多人运动，以及淫邪的祭拜仪式，据说那些邪灵全都不可名状……”
车厢内，陆离不发一语，默默用笔记录着，表示洗耳恭听。
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出租车司机那样，伦敦的马车夫行走于各个街区，跟不同的人打交道，所以消息很灵通。
“不过，随着光明教会的镇压，那段过往已经日渐远去，时至今日，唯有天晓得那片区域的地底下，究竟埋藏着什么鬼东西。”
说着，马车再度启动。
一个多小时后。
布莱尔市场，人声鼎沸。
叫卖小贩囤积了足够卖一个星期的货物，里面什么都有，鲜花、水果、蔬菜、比目鱼、三文鱼、鳗鱼、鲦鱼等等，甚至还有人当众屠宰兔子、野狗和生猪，给它们剥皮。
其中散发的味道可想而知。
不过，陆离并没有进去逛逛，他在附近的公墓下了车——
前方，杂草丛中开满了白花，由于有着密集树林掩映，这片传承已久的老区公共墓地静极了。
而潮湿的空气让石板路变得湿漉漉，代表消逝者的墓碑，与初秋的萧瑟，构造了整个死灵安息的净土。
如果守墓人手脚干净……
陆离心中暗暗补了一句。
墓园之外。
马车夫眉宇间洋溢着喜意，因为乘客太过大方，竟然给了一枚两弗罗林银币。
正因为如此，约翰想要跟这位侦探先生达成长期合作关系，至于其中潜在的危险，比如受到牵连，被诡异纠缠他同样考虑到了。
有解决之法！
下意识地，胸口别有玫瑰花的年轻马车夫转身，看向车檐下。
那里挂着木牌，看起来很不起眼，刻画一种树枝形状的图案……
而小屋内，墓园看门人马森，一个将妥善安顿死者视作文明基石的男人，随手将长至脚踝的灰色外套扔到地上，摇了摇破铁壶。
里面的黑麦酒空了。
下意识地，他叹了口气，颓然坐到简易木床上，并拿起床头已经将封面磨白的牛皮书，读起了宗教篇章：
“前路艰苦漫长，一出炼狱，终见光明……”
“写得如此贴切，主啊，求你怜悯我。”
在两年前，他还是穿着钉有十几排扣子的华装，头戴礼帽，脚踩正宗牛皮靴，是受人尊敬的马森先生，管理着这处陵园。
就连那些小贵族，以及资产过万的商人，看见他都会平等相待，认真叮嘱道：“以后就拜托您了。”
但显然有魔鬼在嫉妒他，一群狡猾的骗子，让自己染上了赌博！
不到三个月，他变卖一切祖产，依旧无法填补亏空，前不久那群暴力的吸血鬼，更是下了最后通牒，如果不结清债务，自己就去墓地里躺着，永远长眠！
万般无奈，落魄的马森只能监守自盗，去挖人类文明的基石。
不得不说，真不愧是人类社会的基石，金牙、首饰等等，很值钱。
可窟窿却怎么也填不满，利息高的简直无法想象，加上墓园内鼠害泛滥，它们在棺材上啃食出巨洞，将尸体拖走，连同着死者身上的财物一起。
这时候，门外传来了人声，打断痛苦回忆：
“马森先生在吗？”
说实话，胖老头吃了一惊，暴雨天的墓园寂静得只有虫鸣，根本没有谁会过来拜访，且附近大多数居民都称自己为老家伙，而非什么先生。
于是乎，马森打开门，看到一个黑发棕瞳的陌生男人，这人神情淡然，并不像突然死了家属，急需墓地安葬。
“你是谁？”
“阁下就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守墓人？”陆离说，“我是一名私家侦探，想和你谈谈。”
闻言，马森皱起了眉头，飞快地在脑海中想，什么委托会跟自己这种社会边缘人物扯上关系。
不会是家属发现自己私下里的勾当了吧！
虽然一些遭到啃食的空棺材可以归结为老鼠的活动，但某些棺材中残缺的尸体可能很难解释。
“什么事。”他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这家伙心里有鬼！
恐惧、紧张，诸多负面情绪再度给了陆离可乘之机。
另外，马森只是个矮胖小老头罢了，所以他当场被支配。
调查工作有条不紊的推进，非常轻松。
“阁下，可以请我进去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此刻，马森眼神涣散，像是提线木偶那样，让开门，“请进吧。”
而接下来，他把蜡烛燃亮，仔仔细细描叙了一遍所作所为、所见所闻。
墓地老鼠，一种奇特的品种。
其中一些去掉了长尾巴，个头依然堪比肥硕的猫！
身为守墓人兼掘墓者，马森不止一次挖到过它们的洞穴，那散发着恶臭隧道，宽敞到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进去。
“传言里，有食尸鬼居住在地下深处，它们掌握着操纵老鼠的力量，能将这群害兽像军队一样集结起来。”
不少老人经历过异教肆虐的黑暗时代，他们宣称，里面有比蛆虫和老鼠更可怕的事物，因为土壤里掩埋了亵渎神明的秘密，和不可名状之物。
“几天前，把那两个蠢贼吓跑以后，我扒开女孩的嘴巴，在里面发现了一颗金牙……”
自述依然在继续。
不过，掌控马森记忆的陆离，已经直观看到了相应景象。
众所周知，在工业刚兴起的时代，牙医并没有太多工具可用，穷人只能选择木牙进行填充，而富裕家庭的成员补牙，使用的则是高纯度黄金。
而当死者被埋葬时，金牙并不会被摘除，这就给了窃贼可乘之机。
也许是太过激动，当时的马森手抖了一下，硬生生从死者嘴里撬下来的金牙意外掉落，坠入一个黑窟窿里面，他伸手去找，结果被老鼠咬穿手掌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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